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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猫履 于 2017-6-30 20:42 编辑
自己深陷于侦探推理小说已经好几年了，国内一些优质的小说看得差不多后便转向国外，看到好多推理粉都在种草东野圭吾，当时朋友手里恰好有本《恶魔吹着笛子来》，我兴致勃勃地借来读，然而却是兴致缺缺地归还。可能由于之前书里快、紧、凑的语言特点让我的胃口和习惯也逐渐趋于“同化”，一下子东野君式的绵绵流水，细腻悠长的风格方式一时让我有些着急，温吞漫长的对话让我想直接翻到最后，知道谁是凶手后就直接扔书，本来推理类的书就是紧凑的线索细节一直萦绕在你脑海中，你的心情就是随着剧情而跌宕起伏，平常两三天一本的速度，东野君的书则是个例外，我断断续续看了一个多月。至此，东野圭吾的小说虽然名声赫赫，我却规避不及。直到周末被朋友拉着去看《嫌疑人X的献身》，结尾的秘密让我错愕不已，回头细想才发现一切都是环环相扣，伏笔清明。很多人说原著本身比电影来得更震撼人心，于是我找来了书，这一次，花了两天。
石神是个沉默聪明的男人，数学方面天赋异禀，无人能及，但生来其貌不扬，东野君描写的人物形象非常具象化，“他身体矮壮，脸也很圆、很大，可是眼睛却细得像条缝，头发短而稀薄”，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不同于张鲁一所饰演的石神的另一形象，也许淹没在人群中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他似乎也并不眷恋这个喧嚣热闹的世界，所有周遭的一切完全与他隔绝，他的内心里有一座数学拼集而成的宫殿，神圣而不可侵犯，“四色问题”和“黎曼假说”已经占用他半生，如果说要为数学献身，他绝对甘之如饴，就像汤川学一开始绝对笃定石神与命案毫无瓜葛一般，我也对此坚信不疑，直到靖子的出现，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将“生命里只有数学”的石神扰得心思分散的人。 汤川，这个唯一被石神当作是朋友是知己的校友，古有伯牙钟子期，今有石神汤川学，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映衬他俩的交情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大学时期的初遇，便是“英雄相见，惺惺相惜”，石神自闭沉闷的世界里一向萧瑟荒凉，就像阴霾深秋里的干涸土地，孤零零的荒草在西风的摧残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零落成泥，汤川就好似一场绵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本该像石神这般才能的人应该在数学研究领域里发光发热，熠熠生辉，但生活的禁锢，现实的挫败让他不得不举手屈服，年迈的父母、浑浊的氛围、窘迫的境况、知己的断联，无一不让他步步紧退，从此蛰伏在高中里当个普通的数学老师，教着他觉得机械毫无美感的定理，对着一群对数学毫无敬畏之心的“熊孩子”，没人能像他一样欣赏数学的艺术之美，压抑和孤独仿佛一层层枷锁让他的世界越来越暗，从空旷到封闭，常年累积，铁锈滋蔓，在黑暗里，悄无声息，他一人独行，事实上，他也准备沉沦黑暗，永远独行。银铃般欢快清脆的声音响起，叽叽喳喳，在一片死寂中显得尤为醒耳，石神有些晃神儿，忍不住回身打开一条缝偷偷望一眼，却被窗外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独有的一束光，晃荡的小灰尘也在轻轻飞舞，然后他看到了门外那繁花似锦、布谷鸟啼、清蓝如画的世界，他看到了巧笑嫣兮的花岗靖子母女。
“一眼万年”用来形容石神对靖子的感觉毫不夸张，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得到救赎，扼喉断息之际被人剪断绳索，他贪婪而小心地呼吸着这清新芬芳的空气，每天准时在靖子上班之日去小心翼翼地靠近已是他所有的勇气，这个在数学世界里孤独的游魂终于找到了方向。富坚之死，彻底改变了原本两人隔轴相望，终不可及的齿轮，石神的倾力相助于靖子母女来说简直就是湍急流水中的木筏，虽偶有波荡，但却带着她们游向岸边。石神面对靖子所袒露的无助害怕让他轻言相慰，但那种依赖信任却让石神心里雀跃不已。警察的调查方向、调查线索、甚至调查细节，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计划看似有迹可循实则“声东击西”，密密麻麻的网线柔软而坚韧，草薙、岸谷、间宫无一不被他包围在网中，虽然他们奋力前行，却是在不停转圈。汤川的再次出现于石神来说是意外中的未知，惊喜激动在得知他与草薙是好友的那一刻便消失殆尽，他们彼此太了解，石神的数学宫殿就是他的盔甲，然而，一句“你看起来永远都这么年轻，你的头发也很茂密”，让石神不小心蹭断了网上一条线，汤川跟在后面抓着线头，一个接头连着一个接头，偶尔缠着一起成了死结，草薙的呼救声让他才知道原来里面困了这么多人，当光亮冲破黑暗，汤川惊讶石神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地方，烟雾重重，陷阱密布，随着解开的环扣越来越多，他才看到草薙，岸谷还有间宫他们周围黑纱层层叠叠，飞扬乱舞，拨不开走不出，手脚反而被紧紧缠绕，动弹不得，彼此已经筋疲力尽，靠坐歇息。
靖子对石神的感觉，正如她自己所说，“就算这个高中老师对自己有意，她也毫无所感，这件事情就像公寓墙上的裂痕，即便知道它的存在，也没有特别意识过，而且打从一开始就认定没有必要去注意。”在她最初的恐惧随着不在场证明的确凿和石神的笃定自信也逐渐减轻之时，工藤出现了，这个在她落魄至酒廊小姐时对她关怀备至的男人，再次燃起了她心中情动的小火苗。工藤对她依然体贴周到，她一边惊喜于工藤对她含蓄小心的情意，一边担心石神在知晓她和别人的交往后，会掀开富坚身上的罩衣，让警察看到带血的牙印，狰狞的勒痕；撩起身后的屏帘，将她和美里瑟瑟发抖藏在一旁的身影公之于众。所以，她在工藤的追求中反复纠结却又默认不语，两个男人的首次交锋便让石神在汤川面前亲自解开了那张网的死结。东野君在书中问“究竟爱一个人，可以到什么程度？ 究竟什么样的邂逅，可以舍命不悔？” 石神对待数学的态度是，“妄想博得名声，只会有损尊严”这个汤川懂，而他对待爱情的虔诚有让我印象很深的一句话，“对于崇高的东西，能够沾到边已足够幸福。逻辑的尽头不是理性和秩序的理想国，而是我用生命奉献的爱情！”这个恐怕汤川不会懂。当石神察觉事态的矛头逐渐转向自己时，早已破釜沉舟的他将所有人都引入他的崖洞，包括靖子和美里。石神曾说，“对我来说，最好的出路不是走出去，而是走下去”，“变态跟踪狂”这个名号是他最好的掩护衣，对工藤的跟踪威胁让靖子相当恐慌，书里的靖子，明知石神给她的信封是为了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变态而去帮她顶罪，但仍旧不动声色全盘接受。草薙说，“这世上有哪个人，会心甘情愿替人顶下杀人之罪?靖子对石神来说，既非家人也非妻子，甚至连情人都算不上。纵使有意袒护或真的曾协助抹去罪证，但到了掩护不了的时候自然会死心，人性本来就是这样。” 我想靖子的心理差不多也如此，有人将罪顶之，自己逃脱法律制裁当然好，会给他贴上“好人”的标签，但若让她“以身相许”报恩，她却未必愿意。所以在最后，汤川对靖子说，“石神这个人很单纯。他寻求的解答，想来很简单，他绝不会同时追求好几样东西，而他用来达成目的的手段也很简单。所以他从不迟疑，也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轻易动摇，不过，这也等于表示他不擅长生存之道，不是赢得全部就是满盘皆输，他的人生随时伴随着这种危险。”
石神炙热而纯净的感情付出让人很佩服，也很唏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同时也极其残忍——“他杀尸体”是所有的先决条件。靖子遭遇工藤求婚时也曾惶恐不安，她深知隐瞒真相何其痛苦，就算抓住了幸福，也不会有幸福的真正感受，只会终生抱着自责，终生得不到片刻安宁，但幸福对她来讲，是多么大的诱惑，靖子甚至觉得，忍受这种煎熬，也算一种赎罪。 也许是原著里的靖子对幸福的渴求太让人心生不忍，电影里将陈婧（靖子）的自私人性加以美化，她对石泓（石神）改变计策毫无所知也毫无察觉，只知道看起来老实敦厚的石泓内心住了一个变态，他用陈晓欣（美里）的生命作为“筹码”，让陈婧逃罪都能逃得心安理得，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个人。”
汤川一句“这世上没有无用的齿轮，只有齿轮自身能决定自身的用途”让石神缴械，事实上，他费尽心思地剔除汤川意外出现所带来的变数，就是为了这么一天，成功骗过汤川也会让他有种“赢”的感觉，让爱的人去幸福，让强敌在真相路口断崖。高手知己之间的对决往往是电光火石一瞬间，“找出自以为是的盲点，看似是几何问题，实际是函数问题”让汤川一下子恍然大悟，石神在给靖子的最后一封信里第一次告白，但也是最后的诀别，“如果你过得不幸福，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劳。”当石神说出“工藤似乎是能给你幸福的人”时，他主动把她的手交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手里，怅然失落不必多说，但安慰也是有的，所以在汤川拨开重重迷雾，识出石神最大的障眼法后，他一直在想石神是抱着什么心情说出那样的话？他分明背负着更大的痛苦，却对她只字未提，反而祝贺她重新出发。草薙直言不可能也不相信石神会为了掩饰花岗靖子杀人，另杀一个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夸张的事？但就是这么夸张，旁人不理解，而汤川懂他，他的逻辑思维结果在于“他杀尸体”这块拼图，只要完成拼图就好了，至于途径如何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所以那个与游民这个群体若即若离，无法相融的“技师”便成了祭品。石神冷酷无情吗？我觉得很难给个清楚的界限，石神的体贴温柔都“飞蛾扑火式”地献给了他的维纳斯，他觉得在世界这个坐标上，有靖子和美里这两个点，那是罕见的奇迹。如果石神这种“此生唯有你配拥我千般柔情，万般呵护”的性格和近几年所出现的“中央空调”式暖男相比，基本上大家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吧，“中央空调”确实是好人，但让女朋友无法感受到自己的独特性，何尝不是“残忍”？零九年一部《蜗居》让多少女性齐呼要嫁给宋思明，即使是当小三。那时候懵懵懂懂的我压根想不明白，这些女的都是怎么了？直到后来才渐渐知晓，一个人实心实意的好已足以让你练成盔甲去抵挡所有的口诛笔伐。
前章有多深情，尾章就有多残忍，对大部分读者来说就是如此。汤川为好友不平，也为好友不值，虽然犹豫，但还是把真相告诉了靖子。靖子回家后试着将戒指戴上无名指，那些闪耀的钻石真美，若能心中毫无阴霾地投入工藤的怀抱.....但那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因为自己心中永无放晴之日，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离幸福究竟有多遥远，也才深知他们这些世俗人心已蒙尘，心仍清如明镜不带丝毫阴霾的，世上只有石神。监狱里相遇，靖子的下跪认错让石神瞬间崩溃，“就要呕出灵魂”足以感受到他的万念俱灰，他的一生为了她却还不能如愿，愤懑和失落的空洞将会伴其一生，永无得解，到头来，这一切的意义到底在哪里？石神曾对汤川说，“数学问题像是爬山，山顶只有一个，上山的路有很多条，而我只为找到最优雅的一条。爱情的问题像是爬山，山顶只有一个，上山的路有很多条，而我只为找到最优雅的一条。”他一直信奉“好的定理必然有美妙自然又简单的证明”，他的爱自然而简单，证明却曲折而复杂，靖子的内疚让一切看起来如此合理但又充满遗憾，好在美里相安无事，算是对他最后的安慰罢。
看完之后，我心里原本就倾斜的天平究现在却不知偏向哪边，东野君笔下靖子的性格应该是普天下的大部分人，心有自私，但也内有良知。草薙他们让天才数学家石神的深情努力付诸东流，中国自有“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说法，所以自己甚至也希望警察不要再纠结于此，放靖子一马，让两人都能如愿以偿。但反过来想，“技师”的命呢？我们对于好人坏人的界定其实非常主观也非常模糊，对自己好的就是好人，对自己不好的就是坏人，一直以自身的感受为标准，所以才有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落网时，母亲声嘶力竭地辩护自己的孩子孝感动天，而在小说中，常常会有“主角效应”，我们对情深无悔的主角会格外关注也对那些同身为主角的另一半有更大的期许，他们之间爱恨纠缠的天平已被加到最大砝码，要不恨之入骨，要不爱之深切，但其实“彼之蜜糖我之砒霜”，本质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没有谁有任何理由要遭受轻贱，善恶终有报，都是要偿还的。“技师”从头到尾都欣欣然地以为要找到体面工作，不用在混迹于游民中，结果愿望没成真反而命丧黄泉，此时我又希望凶手能被制裁。作为旁观者，可能常常会混淆感性认识和理性认知，个人分站营地，一边会把石神对靖子一往情深的付出无限放大，而把石神对“技师”的冷酷残忍忽略不计；另一边则是站在法律的制高点苛责石神的“丧心病狂”，对缘由一切视而不见。我想这也算是一种人性使然，当事人的痛苦我们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从未停止，更何况是在当今社会的成年人世界里还存在如此明媚纯净的感情，一种保护欲油然出现，尤其是女生，深情不可负一向可以击中她们柔软敏感的内心，但也会因此而变得盲目。东野君也说，“有了爱情，原来杀人也可以很简单，什么天才，也可以变得很小白。你孤独，你冷静，你睿智，可是，当你面对着她，你还是傻傻地奉献出你的一切，只要她能幸福。尘世间最伟大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之前看过大家之人说，“爱情”是所有文学作品的必备元素。人有七情六欲，一个完整的人格体现绝对不能少了他的感情，禁欲坚定如唐僧，在面对女儿国国王柔情似水的温柔攻势时，他明显也快招架不住，竟也说出“来生”二字。东野君的故事由缘起，爱之名，止一生，我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境界来说石神还是太浅，也许“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的悲凉、凄怆、不得志，才能共鸣出石神清如明镜的真心和深邃如海的柔情，无论是对他至爱的数学还是挚爱的花岗靖子。也许，再过两年我重拾读本还会有不同的感受，除了情感之外，对于人性的部分我会理解地更为深刻。康德曾说，世界上有两样东西能够深深震撼人们的心灵，一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二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至根溯源，自此都是纯净之心，其本质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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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2 22:11:26
变色卡
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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