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无影——《无影灯》小评

没用的叶子

   “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美而已，我越来越爱你，每个眼神触动我的心。”歌中的爱情，令人艳羡，两个人互相接近，走着走着，走成了爱情的模样。但是书中的爱情，却不似那么美好，不是那一番天真的美丽。

   无影灯下，我对你的爱纤毫毕现，多美的书评，看上去多完美的爱情。但是直江的心，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爱过伦子，还是和对其他女性一样，只是情人关系，只是因为身孕，惹直江多看了一眼。如果没有那个病，不知道直江到底会不会娶伦子。但是，没有如果，故事已经结束，只是我，还是愿意相信，直江爱过伦子。

   “你一直很顺从地被我欺骗着，所以这次仍然希望你受骗，当我最后的情侣。”直江遗书中这句话，看到我心碎。直江身患绝症，时日无几，长久的爱情对他而言，也许只会让他感到痛苦，面对前方的黑暗，长久的爱情注定无法得到，所以他选择了欺骗伦子，欺骗自己的拈花惹草，欺骗自己的病情，在欺骗中麻痹自己，在欺骗中，获得所想要的爱情。我想，这大概就是直江对伦子心中复杂的感情，一方面，直江不会告诉伦子自己的全部，另一方面，直江享受着伦子的全部。而这样的人，也只能是伦子，伦子那种顺从的性格，使得直江将自己的诡计施展到淋漓尽致。也正是这种复杂的关系，加上伦子可能的身孕，使得直江在生命的最后选择了伦子，选择由伦子陪同他一起前往支笏湖。伦子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在得知直江的死之前，我想伦子是幸福的，她深爱的直江，能够允许她为他生育孩子，这对于伦子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

   在直江最后的几个月中，我看到了痛苦的纠缠，看到了一个虚无主义的人在接受着自己的命运，也看到了这个人的逃避，面对死亡时不可避免的怯懦。

   在生命的最后，骨癌已经扩散到脊椎，他用酒精和麻药来减弱病痛，他用尽全力去做自己的事，就像他对由藏老人作出的举动的解释：对于一个将死的人，道德已经无法约束了，他做的事情，更多的是靠他自己的判断。到了最后，再反思他对将死的人的心理的把握的精准，也就感到那不单单是由于多年的经验。他徘徊在痛苦中，体悟着生命衰亡这一份苦痛，淡淡地接受，令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人强大的心理素质。死亡的一瞬间，人也许不会感到恐惧，人最怕的是等死，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面对死亡，直江依旧冷静，甚至冷酷地看待自己，这份冷酷，不禁令我有些胆寒。

   死亡就像一把剑，悬在直江的头顶，他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接近，在这种压迫下，他看清，看透了很多，正如遗书中所写：“从前那种不甘落后、奇妙的正义感、形而上学的观点等，都觉得无聊起来。”这让我想到了他之前给由藏做的手术，明明只是切开腹膜，而未进行任何操作，但是他还是做了，钱也照收，这种“假手术”是小桥医师不屑的，他的那种正义感不允许他作出违反正义的事情。其实这也令我想了很多，作为医生，面对必死的患者，关注的到底应该是心理，还是生理。直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对于这些人，早一些死，和晚一些死，其实差别不大，关键在于死的方式，能否让人接受。也正是这个观点，促使他跳入支笏湖终结自己的生命，因为这是他自己可以接受的死的方式。

   他看透了将死之人的微妙心理，所以他明白，对于由藏，他不必解释太多，因为他自己明白自己已经不行了，正如他说的，最明白患者身体状况的，就是主治医师和患者本人，所以由藏不会问自己的死期，因为他宁愿医生给他一个谎言，告诉他还能活下去，这卑微的希望支撑着他。直江是一个很有尊严的人，所以面对自己的衰弱，他选择在最后自杀，自沉湖底，永远不浮上来。

   面对花城纯子时，直江看上去模糊了医生的界限，十分不负责，但反过来想，才感觉这是看穿之后的无奈，即使他说不让花城去，经纪人还是会把她带走，经纪人的问题本来就不是问题，答案早已在他心里。这些看似冷酷的举动，其实都饱含着他的温情，对于当事人，他已经给出了最完美的答案。

   医生最难医治的人是医生。因为所有的欺骗都失效，都像泡沫般脆弱，一触即碎。直江通过X光片，清楚的明白自己生命所剩无几，他所做的，是将自己的身体做成一份报告，来给别人研究。这份大爱真的令人心酸，令人落泪。面对命运的选择，他默默的接受，他好像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般冷静，想到做成报告，用自己的身体来提供研究材料，他做成了“最详细的客观记录”，他研究过这种病症，自己诊断自己，这也正是他能做的，最积极的一件事吧，坦然接受。这个医生，何尝不有自己的追求？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情的大学教授，那个医学奇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写到这里，感受到这个人实实在在的虚无主义，一切所见仿佛都是虚无，灵魂好像在另一个地方观察着肉体。在描写中，我一直感到这个人内心的空虚，内心就好像一片荒凉，那是一种衰亡的独特的美感，是很多日本作家共通的一种美感。就如《人间失格》中叶藏的心中的那种与世不容的那种独特的感觉。其中包含着一种很精致的颓废，看透一切，对一切失去兴趣的那种颓废感。这也是日本文学所独有的一种美丽，让人感到非常细腻，非常精致。

   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对于直江那种到处拈花惹草的作风还是很不理解，但是当看到第二遍的时候，带着他命不久矣的前提看，发现其实不难理解。他最后流连于女色，近乎疯狂地各种推倒，像是一种逃避，用女人和麻药逃避现实，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堕落的快感，有些类似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但又没有那种豁达感，就好像是一种不计结果的自毁，包含着一种病态的豁达。但是在最后，当看到遗书中看到直江对于子女的渴望，这一切都能解释了，其实他最后不过也是一个人，渴望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印记，留下后代，这就和每一个人的心理都连通了，使他的行为变得可以理解了。

   换个角度，再看一眼伦子。

   伦子的爱，单纯而勇敢，没有那么多想法，没有那么多计较，爱了，就是爱了，干脆了当，直接勇敢。她很清楚，和直江在一起注定没有未来，他不会结婚。那么，她就选择当一个情人，只求能够在他身边。这份爱情，简单直接，省去了所有的附加，不顾一切，只为爱而爱，直击人的心灵。在直江死后，伦子那下意识地收拾杯子，下意识地按门铃，下意识地在无影灯前等待，这份爱情令人窒息，当爱已成习惯。面对失去，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同，伦子的表现深深地触动了我，这是一种深深的失落感，就好像在一瞬之间换了一个世界，理智告诉自己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但是身体始终反应不过来，始终不愿，不想，不敢去相信这个真实，伪装成原来的样子，假装自己的心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内里，却已经碎了。

   无影灯，灯下无影。爱情，情下却成影。

新人第二弹(σﾟ∀ﾟ)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