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曾许诺》书评

颜洛昔何

       我怀念那个时候那个名唤炎黄的时代。

       关于那个远古传说中的时代，给人更多的感觉是遥远，是触不到的虚。现如今的我们说炎黄子孙，却很少有人再从《史记》或者《山海纪》中去认真追逐那些曾经的痕迹。这并不是一个多么热门的写作背景，至今为止，有关这个时代中有关蚩尤的故事，我最喜欢的两部作品，一部是江南《涿鹿·炎的最后王孙》，另一部便是桐华的《曾许诺》，前者是关于一个英雄的故事，后者则是一个关于一群王孙的故事。

       很多时候，综合看来，我更宁愿《曾许诺》在第一部的时候就是一个真正的结局。也许在至于爱情而言，第一部的时候结局并非完美：阿珩死了，因为蚩尤对她的不信任如此含恨而死。可这却依旧不失为一个不是结局的结局，所有人的爱恨都没有终结地葬于虞渊之中。《曾许诺》是一部关于阿珩同蚩尤的结局，再往后，《曾许诺殇》再写阿珩同蚩尤便没有第一部那样仿佛是刀刃剜心似的叫人感同身受似的痛彻心扉了。直白来说，如果说《曾许诺 殇》比第一部更加虐人的话，那么，我想说，在这里我更心痛的是亲情、是友情，而非爱情。

       这个故事我是听着墨村的那首《搜神记》中的《刹那芳华曲》看完的。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那个时候并没有江湖这个词，只是时光遥溯，浩浩千年只距，诚然是如千秋北斗一般的距离，而帝王之家，之于阿珩和蚩尤，云桑和诺奈这些人而言，他们大概是更宁愿葬于江湖的罢。只是正如云桑同诺奈说“你来晚了”一样，很多时候多一步少一步都不再是原来模样。

       黄帝&嫘祖

       倘若写得再早一些，那么我相信，黄帝同嫘祖之间的故事，论起精彩煽情来，是绝不会亚于阿珩同蚩尤的。其实是一个再老不过的梗了，少年因为前途而背叛了怀孕的恋人迎娶了一个他并不爱的女子，待得功成名就之时又想起了之前的恋人，以当初恩爱时分的甜言蜜语“我盖的屋子能看见最美丽的月亮，就像今夜一样，我们可以日日像今晚一样看月亮。”为名又建了指月殿来金屋藏娇。对于黄帝而言，也许他并不是忘情薄恩的那一个人，可是曲到终了，他也许都爱过的两个女人都因为彼此而失去了自己的全部孩子，那又是谁的错？一个是风雨共济的结发妻子，一个是负愧多年的少时恋人，在各种冲突利益中几个人终究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彤鱼氏说：“我以我子之血肉发誓，必要你子个个死尽，让你尝尽丧子之痛。”而嫘祖最终则含泪这样说：“因为年轻时的大错，我对彤鱼氏一直心怀歉疚，却没想到一错再错！我早该看明白，有的错既然犯了，宁可自己受天谴，也要一错到底，我若当年心狠手辣的直接杀了彤鱼氏和她的孩子，也不会有今日！”对于彤鱼氏而言，她的怨恨并非全无道理，是嫘祖让她以一种绝望的姿态失去了生命中第一个孩子，或许失去的又不仅仅只有孩子，还有她的爱情，于是多年之后她以一种光鲜亮丽的复仇者姿态重新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只是这样的报复未免太过残酷，嫘祖失去了云泽，失去了青阳，最终也失去了昌意和昌仆，然而彤鱼氏又何尝不是呢？她失去了宴龙，而夷彭又并非如她所愿登上帝座，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夷彭到底是在临死之前到底是唤了阿珩一声“姐姐。”

       多少年骨肉亲情以及爱情，到底倾颓在王权的碾压之中。而嫘祖终究也是累了，她曾经是与他比肩共战的飒飒女子，可是他迎娶她的原因却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倾慕，也许当年，他迎娶的也只是那个西陵世家的奇女子西陵嫘，而不是那个春心萌动的阿嫘，这一生，她早已经爱的累极了，最终却因为一段错误的爱恋而赔上了她膝下三子。

       那禁闭的朝云殿中，是骄傲，也是心死，她到底是不愿意再看黄帝一眼。她为了她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和爱意，却自云泽之死时开始捻转成灰。而她唯一的女儿阿珩也毕竟是懂得她的，因此才殷切地嘱托颛顼：将来定不要将爷爷和奶奶葬在一处。而黄帝，在与蚩尤那一战中凝望向朝云殿时流出的那一滴苍龙老泪，又究竟能代表什么呢？其实大概什么也都代表不了了罢。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对于黄帝同嫘祖而言，老来不相伴，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青阳&少昊

       在写他俩的时候我真的是……犹豫了很久……这么写会不会让人觉得这是部DM啊。

       DM与否我说的并不切实，坦白说，一度我真的觉得他俩其实真的很搭，不是桐华的下笔误导，那么便是要说这两人之间的男女之情淡极，那种王孙之间亦敌亦友的感情已经浓稠地调和不开了。甚至可以说，少昊之于阿珩，其实未必有男女之情，正如青阳死的时候少昊对他的承诺“从今往后，我就是青阳，我会把螺祖看作自己的母亲，把昌意和阿珩看作自己的弟、妹！”，自此他担起了青阳所应担起的一切。而仔细论数起来，其实少昊同阿珩的感情戏并不少，笔墨重时在虞渊之中他亦同阿珩说过：“倘若有来世我愿同你再为夫妻。”他遗憾，今生不能与她做相互扶持的夫妻，只是那更多的却是愧疚，却非后悔。王权在手，他负她良多，乃至最后由阿珩自行休弃而去，未必不是一种补偿。而青阳，他确实无法补偿的了，他同青阳多年兄弟，打杀吵闹，亲眼见到青阳从当初那个邋遢的懒散少年变成现如今老成持重的轩辕王孙，云泽死后，青阳便是西陵嫘膝下的长子，便是朝云殿中的唯一能够替弟妹母亲遮风挡雨的大王子。然而正如之后阿珩同云桑的不得已，王孙之间能有短暂的情谊已是不易，谁又能奢望这样的情谊便永远只停在那样美好的八九言欢之中呢？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三国胶着，他们彼此之间更是理解这一点。只是最庆幸的是到底没有走到阿珩同蚩尤那一步，至死，青阳也是将少昊当成可以托付承诺的生死兄弟。青阳之死究竟是谁的错，阿珩制的毒药，少昊将毒药给的青阳，青阳到底因为血缘亲情自己又将原本应呈给黄帝的毒药撤了下来，却不料因黄帝的猜忌终究自己饮下，而丧在因榆罔之死而狂性大发的蚩尤手下，一步错步步错，似乎谁都有错，可真正致命的那一环却偏解不开。

       青阳死时，少昊才真正知晓：

       从今后，极北之地，寒冷朔风中，再不会有人点好篝火，跳出来叫他喝酒。

       从今后，千军之前，再不会有人乘夜而至，为他血染白袍。

       从今后，宴龙羞辱他时，再不会有人一声不吭地跑到蟠桃宴上把宴龙暴打一顿。

       从今后，父王贬滴他时，再不会有人放下一切，千里赶来，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听他乱弹一夜的琴。

       从今后，欢喜快乐时，再不会有一个人能陪着他大笑。

       从今后，寂寞悲伤时，再不会有一个人能陪着他一起喝酒。

       从今后，天下之大，却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想起时，觉得喉间有酒香，心头有暖意，不管王座多冰冷，世人多敌对，这天下都有一个人与他肝胆相照……

       从今后，世间再无——青阳！

       王者之途如斯寂寞，庆有君少时执着，庆寂寥无言相伴，庆终未兵戎相见，庆此生余年，黄泉之下终可遇。青阳一生，大抵是不负何人何事的。而少昊，大概只有在将这高辛托付于他人时，才会了无遗憾，肝胆相照地同青阳再敬一杯酒。只是那些年少，再不归来。

       对于这个故事，我大概也就仅仅只能着力这么多了。《曾许诺》是一群人的故事，而绝非仅仅只是蚩尤同阿珩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每个人都是在束缚之中活的恣意的。而相对而言，阿珩和蚩尤的故事也许并没有桐华最初想要着墨的那么浓烈，他们是在不断的矛盾与原谅中情意渐深，而坦白而言，最终天女魃变作旱魃的结局终究是有些牵强的，只是记忆中那片桃花分落的回忆我们依旧能够谨记于心。曾许诺，死生契阔，更与何人说。

       在那个神魔尚未湮没的年代中，曾经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坦诚地相互恨过，亦爱过。